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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建康十一年】
大军兴师北上的举动很快震动了漠南全国,虽然百姓震惊,但漠南皇室却其实早有准备。新任的漠南王沃拖雷是个实干的人,这些年他一心操练他的军队，就像他当年做藩王的时候一样。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他自己训练的探子探到的情报,这次却是他的妹妹。作为手握实权的长公主，索尔哈罕掌控着全国的税赋和商户，除了寻常的商人,她还认识家名叫德意庄的大户,这家铺子的总号就开在新都城,他家的掌柜,就是那位为她带来“荷花图”的人。
燕王被贬黜后，德意庄便失去了中原的庇护,以前贩的瓷器，茶叶，药材，都能顺利送抵漠南，如今可就不好做了。
喜掌柜懂得政治上的互利，他在未得到陆盛铎或戴师爷任何授意的逆境中，大胆的做出了这个决定。
大掌柜姓喜，这个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索尔哈罕对此并不在意。
陈鍄料不到，自己行军的秘案会被一个商人窃取，因为他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特别的商人。可惜沈扬更料不到，那个藏在燕王背后，隐匿在漠南的“伢爷”，与自己缠斗了多年，竟然就是自己曾见过面的喜掌柜。
喜掌柜带来的消息虽然重要，但是却相当模糊，连大齐兴兵的时间都没有办法提供，而漠南东部近来一直被贡多部族的人入袭，漠南王很难确定到底要集结多少人应付大齐。
不过幸运的是，两者短兵相接的时间还遥远着，双方的将领都还有的是时间。
齐军有条不紊的向前线进发，蒋颂贞抛却了往常焦虑的样子，优哉游哉的跟着。他心里想着燕王的事，觉得这次立功有极大的把握。追踪燕王的这些年，他走遍了大齐境内，找到的也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信息，他也怀疑过燕王已经远遁塞外，但也未听说哪个邻国的王室接纳了他。毕竟他是个中原人，贸然出塞很容易因为口音相貌而被人怀疑，若是不投奔他国皇室，要隐藏在民间也是很不容易的。这次那个魏池虽然来得蹊跷，却正印证了这个想法……若不是形式所迫，蒋大人是很想留那个刺客一命的。进京的时候，沈扬对他也是有些防备的，除了一个他多年的亲信，其他的人都没有接到调令。
这位亲信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他五爷。
“大人，那个刺客的来历，咱们并没能查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保护燕王的人，只是看体量、面貌很像……但整件事情，小人觉得确实是颇有蹊跷的。”
“蹊跷的可不止这一件事情，你没看到沈大人连七爷都没带来么？要知道当年去江南，七爷可是才进锦衣卫就被带过去了呢。”
“大人知道的，这次胡杨林算是栽在那个魏大人手上了，也不知道他哪里迷了心，竟然私自回京，沈大人再信任他也不得不顾忌他人。”
魏池，胡杨林，燕王……这些人逐渐在蒋颂贞脑海中连成了一张网，而这次漠南之行，说不定呢找到这一切的答案，至于魏池，看他行事的手段的确不是个聪明人，留着一起收拾也未尝不可。
魏池不知道陆盛铎这次失败的策划将为她带来的是灭顶之灾，她只是怀着复杂的心情旁观着北伐的军队通过当年她走过的那道城门，渐渐消失在丰收前的大地。脑海中出现的是逐渐清晰的濆江水，以及过往的种种。
老百姓们对皇帝出征只是一时的好奇，等北伐的仪仗出了城门，大家又议论一阵子就寻别的乐子去了。老百姓倒是轻松，黄公公却难以咽了这口气，想起自己也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被几个女人耍得倒是团团转，一股恶恨埋在心头。
黄公公虽然坐了冷板凳，但跟前献媚的人却是不见少。热热闹闹的一群人在喝酒，黄公公心情不佳，原本喜欢热闹的心就淡了很多，借着醉意出来到露台上透气。曲江池的水很静，柳树落了的叶子顺着湖岸漂了好几尺宽，看着嫌脏，黄公公就更心烦了。
“黄公公！”
正烦着，有个小船荡了过来，上面的人竟然是覃游知。
覃游知笑容满面的和黄公公打招呼，黄公公虽然位高，但对这位沈大人的亲信还是敬重几分的，赶紧也笑着抱拳：“覃兄弟！竟然没有去漠南？”
“说来话长……”覃游知说话间，船已经靠了岸，岸边的奴婢们瞧这两位大人正聊着，赶紧引他上来。
说起覃游知，也不得不说说他的来历，他算是个武丁里的能人，虽然是以武举选入的北镇抚司，但却比个秀才不在话下，当年沈扬就是看重他这点才提拔他，而这人却不只是读书认字，为人极度的机敏，点子也多，外加心狠手辣，很快就成了沈扬的得力心腹。
“覃兄弟竟然贪便宜留在了京城？也不知道你们沈大人怎样放过你的。”黄贵还真没留心这位竟然也在京，好奇心顿时起了。
“黄公公笑话我了，我一没本事的人，就留京养老就是了。”
“你！”黄贵用手指了指覃游知：“没说老实话！你看我，我这人就老实，我没去成我就明摆着甩脸色，我就明摆着说是被女人害了！当着皇上他老人家的面我也实话实说。”
黄贵老实？他若老实那就没有不老实的人了。自他这次被摆了一道之后，他就明白，贵妃也好，公主也罢，都是主子，自己冤死了也没处喊去。但憋着就真输了，他瞧着皇上的态度，虽然对胡家亲睐有加，但也有所保留。他知道皇上绝不会在倒王家之后再给自己找第二个不痛快。他此刻就是逢人就说，逢人就嚷胡贵妃的不是，胡润之的不是，现在虽然没人理，等到时候就有用处了。
覃游知当然明白，他也知道黄贵这样的老油子肯定不会相信今天是“巧遇”，于是他也充满诚意的开了口：“我不像黄公公，黄公公有皇上庇护，我却只得小心过活，有些话，我可不敢说啊。”
“都是宫内的兄弟，说！”黄贵貌似放荡不羁的样子。
“要说蒋大人，比我确实早来几年，但这些年抓余党连个蚊子都没抓到，竟然都去北征了，可见我更加是个没本事的人了。”覃游知喝了一口酒：“要说来，我虽然没立过大功，但小成也是有的，如今竟然混到和胡杨林这种人赖在北镇抚司凑数了，真是心寒啊。”
沈扬北征了，但是北镇抚司还得正常运作，他留覃游知的时候其实并未多想，只是考虑到他年限足，辈分高，镇得住场。胡杨林这人……这次留京自然是惩罚，但他贵在老实，给覃游知当个帮衬也还不错。沈扬这样想是想的好，却不知道覃游知心中大大的不快。他原本坚信沈蒋二人的间隙是谁都看得懂的，自己跟了沈扬多年，功绩显赫，这样好的机会竟然不给自己！想来蒋大人说得也对，沈大人仰仗的是皇上，可从来不是手下的兄弟。
“要说这不如意的事情，覃兄弟还真不如咱家，如今咱家也就有个东厂了！指不定哪天有些人撺掇两句，东厂也不要咱家管了呢！”黄贵大概猜到了覃游知的来意，心中忍不住盘算。
“说句得罪人话，这宫里也就只有黄公公管得了东厂，若是其他人来，就是顶他到这个位置也做不了！”
黄贵哈哈大笑，连说了几句有意思，命人搬了好几坛子上好的酒来，说是要和覃大人好好喝。
自那天之后，覃游知出现在北镇抚司的时间变得越来越短，到后来竟然只是点卯露个脸就回去了。此事苦恼了胡杨林，北镇抚司可是个衙门，北伐是北伐，但除了北伐，全国那样多的锦衣卫都凭北镇抚司、南镇抚司调派，这当家的走了，自己许多事情可不敢妄自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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