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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自己,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年才爬到副将之职,就会被自己嘴巴把不住门给革了去。

    第二日一早,杨老夫人便收拾得整整齐齐,身上穿了一件银红色镶淡白色水纹边的褙子,外边还搭着一件小毛衣裳,头上抹额的中央,那颗红色宝石有拇指大小,闪闪发亮,一看就是要出门的样子。

    容大奶奶巴巴儿站在那里,低声道:“母亲,可是要去接嘉懋回来了?”

    “五城兵马司那边,自然是你过去。”杨老夫人笑了笑:“我要送连翘进宫呢。”

    “我……”容大奶奶心情有些复杂,她自然是想去接了嘉懋回来,可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样面对相宜。虽然杨老夫人总是说她各种好,可在自己眼中,她真不是个配得嘉懋上的——至少她竟然撺掇着嘉懋跟她私奔!

    若不是她开了口,嘉懋怎么会要想到和她夤夜淫奔?傍晚的时候,嘉懋还扶着她进了自己院子,一直侍奉在她身边呢!

    “你又怎么了?为何就这般固执己见,不肯换种法子看问题呢?”杨老夫人摆了摆手:“曼娘,真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在容家呆久了,就跟你那不开窍的婆婆一样,小心眼儿,只看到眼前三寸远的地方。你只管去将两人接了回来,然后照我说的去做,看看相宜究竟能为嘉懋容忍到什么地步!”

    “是,母亲。”容大奶奶面红耳赤,不敢出声,她看不起婆婆容老夫人,只觉得她尖酸刻薄又小气,可现在面对自己母亲的批评,她却觉得似乎还真有些那样的感觉,以前那个开朗豁达的自己去了哪里?

    她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与母亲一道在山间小道上奔跑,归真园里留下过她多少欢快的笑声。可是随着光阴流逝,慢慢的,她越来越世俗,只是在斤斤计较着自己的小家究竟有多少收益,又失去了什么。

    一切都被她放在一杆秤上挂着,试图想看看能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就在这衡量里,她失去了本心,只看见利益,看不到人生里至善至美的那些东西。

    容大奶奶有几分羞愧,她轻声喊了一句“母亲”,而杨老夫人此时已经在玉竹玉梅搀扶下慢慢的朝外边走了出去。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曼娘,有些事情,想通了就好,母亲知道你是个热情大方的人,不会容不下你将来的媳妇,以后他们小两口还得要你给些关照呢。”

    “母亲……”容大奶奶怔怔的望着杨老夫人的背影,心里一阵阵酸楚。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见着军士送名剌进来,大惊失色:“快些,快些请容大夫人进来。”

    皇后娘娘的侄媳妇,杨老夫人的亲女儿,这来头可真是大,自己哪里能得罪她!

    一角淡紫色的衣裳从门边出现,容大奶奶激动得一步走了上去,拉住嘉懋的手:“嘉懋,嘉懋!”

    嘉懋看了容大奶奶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相宜呢?”

    容大奶奶停了一阵子,才低声说:“她已经被方嫂接回杨府去了。”

    “哦。”嘉懋淡淡的应了一声:“走罢。”

    容大奶奶看着面前的嘉懋,心中好一阵难过,现在的嘉懋已经不是小时候那般乖巧听话,他有了自己的主见,再也不会千依百顺——其实,嘉懋小时候也没千依百顺过,只要是遇着那骆相宜的事情,他总会固执己见。

    莫非这是前世就结下了的孽缘,今生一定要有此磨难?

    坐在马车里,容大奶奶只觉得路面很不平坦,一路颠簸,望了望身边嘉懋,很不是滋味,她伸手碰了碰嘉懋:“嘉懋,你快别这样了,母亲瞧着你这样子,实在有些难过。”

    “母亲,我也不想你难过,可你怎么就不能体谅儿子呢?”嘉懋的脸毫无生气,声音里似乎没有息怒,说话的语调平平,让容大奶奶更加难过起来。

    第二百六十九章遭反对步步荆棘

    每一步似乎都那么艰难,走在青石小径上,似乎扎着脚底疼痛。没踏出去一步,心中就牵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在揪着她的心。

    相宜站在雨花阁门口,院子里传来“沙沙”的响声,金珠拿着笤帚正在扫地,粉色落花被扫到了树底下,小小的一堆。

    这些花瓣昨日还开在枝头,今日便坠入泥土中,残败如斯,相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昨晚还在欢喜鼓舞,今日却已经没有半分期待。

    “姑娘,进去罢。”方嫂扶住相宜的胳膊:“先去歇息,昨晚姑娘肯定没睡好。”

    相宜慢腾腾的走了进去,推开门,不见连翘,很不习惯。

    “连翘呢?”

    “姑娘难道忘记了?连翘今日要进宫去了,肯定是老夫人已经送她过去拉。”方嫂麻利的端起一个茶壶:“姑娘,我先去给你沏茶。”

    “方嫂。”相宜一把拉住了她:“你且等着,我有话要问你。”

    “姑娘……”方嫂惊讶的望着相宜,见她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忽然心虚了起来。

    “方嫂,你昨晚究竟为何不出手救我们?只要你出手,那些人绝非你的对手。”相宜的声音里有些疲乏,又带着一丝疑惑:“我就想知道,杨老夫人与你究竟说了些什么,你昨晚竟然看着我与容大少爷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捉走而无动于衷。”

    “姑娘。”果然姑娘是个聪明的,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只不过这也正好落入杨老夫人的彀中,她为难的笑了笑:“姑娘,不是我不出手,只是一想着容大奶奶的话,我……哎,姑娘,我心里头也是难过,这世上,有些事情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我觉得你与容大少爷,恐怕是今生无缘了!”

    “容大奶奶,她说了什么?”相宜只觉得胸口一紧,出一口气都痛,嘉懋的母亲,她一直是看不上自己的,若是自己与嘉懋坚持,两人千辛万苦的成了亲,日子想必也不会那么好过。

    “容大奶奶说,容大少爷的祖父已经接到了皇后娘娘的信,里边说容大少爷若是抗旨不尊,那容家都要跟着倒霉,皇后娘娘的眼中容不下这不忠不孝之人,定然要将容大少爷处置了。”方嫂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相宜的脸色:“姑娘,昨晚我之所以没有动手,就是觉得容大少爷若真的与姑娘私奔了,皇后娘娘一定会想方设法捉拿他,然后……”

    “方嫂,快别说了。”相宜心乱如麻,一双手蒙着脸,狠狠憋了一口气,又长长的吐了出来:“你去帮我沏盏茶,我要喝口热茶暖暖心。”

    “是。”方嫂拎着茶壶跨出了门,回头看了一眼,就见相宜呆呆的坐在那里,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得似乎成了透明颜色,一伸手就能将那张脸上的眉毛眼睛抹了去。

    姑娘这么一个聪明人,遇着容大少爷的事情就心乱如麻了,方嫂心中怜悯之至,真想冲进屋子里去告诉相宜,其实这一切都是杨老夫人设的局,她与容大少爷一定会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可是转念想着,必须让容大奶奶见着自家姑娘的真心与好处,转了心里头的观念,方嫂这才狠下心来,拎着茶壶快步走了出去。

    相宜愣愣的坐在桌子旁边,一只手平摊在桌子上,她的手背上有几根淡淡青色的脉络,此时透过肌肤显露了出来,纵横交错。昨晚她被关在五城兵马司,虽然并没有被关入大牢,可那房间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味,淡淡的,若有若无,似乎是汗馊味,让她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她想念着嘉懋,不知道他被关在哪里,辗转一个晚上无眠,到了今日,方嫂过来,将她领回了杨府,连嘉懋的头发丝儿都没看见。

    想必容大奶奶已经将他领回去了?相宜心中忽然有些痛,她想去见嘉懋,想问问看他昨晚过得好不好,她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了起来,有些惶惶不安,椅子上似乎有针,扎得她实在难受。

    不行,她得去找嘉懋。

    相宜晃晃悠悠的朝院子外边走了过去,她刚刚走到长廊上头,那边方嫂拎着那茶壶装满了水走了过来:“姑娘,你要去哪里?”

    “我……”相宜忽然有几分哽咽,心里一酸,眼中泪光闪闪,多少年她未曾这般软弱过了?从重生回来的那一瞬间,她就成了一个坚强的人,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流泪,不会再伤心,可这时候还是伤感了。

    她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是黑乳濡的,看起来十分坚定:“我要去天心苑找嘉懋。”

    方嫂赶紧将茶壶放下,走到相宜身边:“姑娘,我陪你去。”

    走到天心苑,开门的小丫头子见着相宜过来,有几分惊奇:“骆小姐,你难道不知道?表少爷与表小姐他们都搬去长宁侯府了。”

    “什么?”相宜身子一晃,方嫂赶紧伸手扶住了她:“姑娘,你当心些。”

    “他们都搬去长宁侯府了?”相宜喃喃的重复了一句,那小丫头子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是啊,骆小姐,他们今日一早就搬走啦,姑奶奶早些日子就说要走的呢,长宁侯府已经收拾好了。”

    “哦。”相宜闷闷的应了一声,一只手按着胸口,用力的喘了一口气:“方嫂,咱们走。”

    嘉懋走了,这肯定是容大奶奶不想让他与自己接触,才这么急急忙忙下了手,否则怎么会这般悄无声息?相宜站在天心苑门口,有些茫然,她来天心苑就是想来问问嘉懋,以后他们该怎么办,可是到了此处却见不着嘉懋,这让她心中顷刻间空落落的一片。

    “姑娘,你也别难过了。”方嫂伴着相宜慢慢往雨花阁里走了去:“容大少爷虽然走了,可你还是有法子问到他的消息,比如说杨四小姐与杨五小姐,都可以替你去问问容大少爷,看他究竟准备怎么做?”

    “怎么办?”相宜嘴角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他还能叛逃出自己的家庭不成?”

    虽然嘉懋跟她说过要出族,可相宜始终认为那是做不到的。容家有祖训,男子年四十无子方得纳妾,故此人丁并不是很兴旺,容老太爷有四个孙子,其中一个身子有怪病,到现在还不会说什么话,脑袋歪歪的倒在脖子上,也不能走路,不能算个正常人,故此容家只剩得三个孙子,嘉懋又是长孙,到时候长宁侯府肯定是要他来袭爵的,如何会让他出族?

    且不说这些,嘉懋只不过现在是一头热的想要带着自己跑,等真正逃跑了以后,只怕一路上又会念着父亲母亲的好处,又会心中难受自己没有尽孝道——前世她与嘉懋私奔,乘船去杭州,才出京城没一日,她就能感觉到嘉懋对容大奶奶那种浓浓的忏悔之意,只是口里不好对她说出来罢了。

    昨晚跟嘉懋私奔,其实真不是个好主意,相宜怅惘的叹了一口气。

    “宜姐姐!”前边传来欢快的呼喊声,一抬头,便见着宝清与宝琳飞奔着朝她这边跑了过来,两人脸上红扑扑的一片,恰似搽了胭脂:“宜姐姐你今日可起得晚了!没赶上我姑母搬家,也没赶上我祖母送连翘进皇宫!”

    相宜勉强笑了笑:“可不是?昨晚睡得不好,却是睡死了。”

    宝清嘟着嘴道:“我本来是要来喊宜姐姐的,可是我自己也起晚了,母亲催促着我快些去玉翠堂呢,要不然就来雨花阁了!宜姐姐,你脸色怎么这样不好?莫非是见着表哥搬走了心里头难过?你放心,表哥会来找你的!”

    相宜嘴角泛起一丝无力的笑容来:“清妹妹,多谢你了!”

    这少女养在深闺长大,情窦又未开,如何能体会到她现在这患得患失的心情?如果自己是她,恐怕也不要担心这些事情,而遗憾的是,自己并不是她。

    宝琳见着相宜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宜姐姐,你要不要跟我们一道去长宁侯府找表哥?咱们这就去那边瞧瞧?”

    “不用了。”相宜几乎要惊跳起来,她去长宁侯府那边找嘉懋,只怕容大奶奶会将她拒之门外罢?即便看着宝清宝琳两姐妹的面子让她进了门,可也不会让她见到嘉懋的。

    “那……”宝清抓住她的手摇了摇:“宜姐姐,你写封信,我们去交给表哥,让他回信给你,好不好?”

    或许这倒是个法子,自己总要知道嘉懋现在怎么样了,准备怎么做。相宜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写信,劳烦两位妹妹替我带给嘉懋。”

    “宜姐姐客气什么!”宝清挽住相宜的手就往前走:“咱们不是好姐妹吗?带一封信,举手之劳而已!”

    相宜的心跳得很快,虽然她不能亲自见着嘉懋,可信过去也是一样,她匆匆忙忙将信写好,用信封装好,交到宝琳手中:“清妹妹,琳妹妹,还请收好,别让人看见了。”

    宝琳点了点头,将信封攥得紧紧:“宜姐姐你就放心罢。”

    两人从雨花阁里出来,宝清回头望了望那扇院门,几支桃花在门边横着斜了出来,一团粉粉如雾。院子门口依稀能见着金枝的身影,正探头探脑的在往外边张望。

    “四姐姐,我觉得宜姐姐这样子,瞧着好惨。”宝清攀着宝琳的手,有些同情:“宜姐姐还要吃多久的苦头呢?我就怕我自己管不住嘴巴,将期间的秘密说了出来。”

    “哼,祖母这般相信你,才将这里头的真相告诉你,你竟然想说出来?”宝琳伸手掐了宝清一把:“你若是再这样想,我便让祖母将你拘到主院住着,免得你去多嘴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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