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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食等物。

    可是,这好日子一天都没过成功。因为他心情愤懑,加上牢中伙食太差,久不沾酒,一个没忍住,便喝了个酩酊大醉。

    那狱卒见人醉了,便不免说了几句平时心里压着的刻薄话,无非是拔毛凤凰不如鸡之类的。

    元光宗却还没醉死,依稀听见了,便气得跳起来。“胡说!你爷爷我有得是钱!”

    “得了吧,醉了还不承认呢。”狱卒实在不爱搭理他。

    “我才没胡说!”元光宗把一只酒壶摔得惊天动地,“我有很多钱,就在、就在……”他勉强记得这话不能大声说,便叫狱卒:“你过来,我小声说与你听。”

    虽然不太相信,但狱卒的好奇心依旧占了上风,便凑了过去。元光宗自得,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偷东西的过程说了出来。末了,他还得意地拍着自己的胸膛:“别以为爷爷我这就落魄了!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更何况我两年以后又是一条好汉!”

    狱卒被他听到的消息惊呆了。他一面觉得对方就是在讹他,另一面却非常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毕竟李老夫人的失窃案数额实在不小;如今当事人死了,变成了死案,但胡县令依旧很是在意……

    若是他举报元光宗,帮助县令破案,岂不是大功一件?

    想到这里,狱卒不再有心思和元光宗周旋,急匆匆地出去禀告县令。

    可由于那些财宝早就被卢阳明和公孙问之挖走,带队去的胡县令看到一包袱石头时,鼻子都气歪了。然而他毕竟不笨,很快就想到,元光宗那样的人,如果没真的偷鸡摸狗,喝醉了也不可能吹嘘这个!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用了一点点小手段,胡县令便确认,元府失窃案的黑手是元光宗。签字画押,盖章定论,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偷窃本已是重罪,再加上偷的是自家老母的东西,还能算上一条不孝。既属于六赃,又属于十恶。赃物无法找回,不孝又属于不能赎的罪行!

    按律,凡已实施窃盗行为而不得财物的,笞五十;已得财物一尺的,杖六十;每一匹加一等,五匹徒一年;每五匹加一等,五十匹加役流。

    按照老夫人之前登记的失窃财物数额,超过五十匹妥妥儿的。可说是要流放三千里再加三年苦役的话,岭南这地方已经偏远到没法这么流放了。于是胡县令大笔一挥,杖刑一百,再发配到上游水坝去做五年苦役,等两年牢房蹲完就立刻执行——

    这回,天王老子来都救不了元光宗了!

    五年苦役暂且不提,一百杖就够呛。元光宗本就没吃过什么苦,杖刑下来,直接去了半条命。

    知道这个,再比对三房,谁都得承认,元光进还算有脑子,至少溜得快。不然,若是元非鸢被抓住,判个不睦之罪,再算他一个教导失责,也是全灭的节奏。

    这一来二去,元府的二三房立时就破落了。不过大家提起的时候都不觉得有什么可惋惜的,倒是说胡县令英明神武的多些。

    又过了大半个月,吏部回复的公文终于送到了嘉宁。除了免除元光宗的县丞之位外,还有一份是元光耀的调令——

    闻卿三年克己复礼,传道授业,有教化之功。故擢国子司业,从四品下,即日出发。

    这个大消息震动了整个嘉宁县。国子司业是国子监——也就是全国闻名的贵族学校——的副职,上头还有一个从三品的祭酒。但这事重点不在正副,而在于元光耀要被起复了!

    “这真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本来就该这样!”

    “可元先生还在孝期吧?这消息八成还没到长安!”

    “有丁忧就有夺情,事在人为嘛!”

    念着元光耀平时的好处,有人自发地牵头组织,给他写了一份百人请愿书,请胡县令代为上交。而胡县令呢,对自己的地界上起复了个京官,也乐见其成——

    开玩笑,多个朋友多条路,更何况是长安的;他干啥要给自己添堵?

    于是,胡县令自己撰写了一份差不多意思的报告,和请愿书一起递交。

    元光耀知道这件事后,十分感动,便把自己卖了宅院的钱和其他闲钱一起送给了当地州学,让他们留作给贫寒学子的学费或者是上京赶考的路费。元非晚也没落后,她直接把从老夫人那里拿回来的所有东西都捐出去了。虽然她这么做时借用了元光耀的名义,但元光耀稍微一提,众人也就明白了,直称赞有其父必有其女。

    事情的发展就是这样。

    在那一把大火后的第三天,元光进举家搬迁,不知所踪。半个月后,黄素和元光宗和离,然后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嘉宁。再过一天,元光宗窃盗之事败露,彻底没了翻身指望。

    又半个多月,元光耀卖掉了宅院,不久后他的调任书和元光宗的免职书也随之抵达。能留的都留下了,他带着儿女仆从轻装上阵,向长安进发——

    当知道老夫人死于火灾这个消息之后,他愣了半天,然后就吩咐元信去置办孝服等物。人死如灯灭,较劲也失去了意义。而三房悄无声息地搬走、二房彻底败落,这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彻底麻木了。

    他不想再说什么,也如同他已经什么都不想。没有了爱,也就无所谓恨。那些他本很在意的事情,现在就如同云烟一般,风吹过就散了。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远远抛开;在他们面前的,正是一条崭新大道!

    至于顾东隅,他的调令也发到了嘉宁。胡县令一看,本来该发到钦州的东西却在他这里(明显知道顾东隅并不在钦州),顿时就明白人家上头有人,做事当然更加痛快。

    就这样,一行人踏上了和贬谪时一样的漫漫长路。不过好在心中有希望,足以支撑他们克服各种艰难险阻。

    现在,眼看着离长安只剩一日路程,谁人不激动?

    别说水碧和谷蓝按捺不住欣喜之情,就连元光耀,这一夜都翻来覆去睡不着。最终,他忍不住披衣而起,去外头看看月色。

    无独有偶,顾东隅也没睡。听到外头的声响,他也起了身。

    在顾东隅推开房门时,元光耀听见声音,便回头去看。等人走到身侧,他才道:“所谓近乡情怯,大概就是咱们现在这样吧?”

    顾东隅没肯定也没否定。“没什么可怕的,”他低声道,“左右最坏的已经尝过了。”

    元光耀刚才的那点苦笑慢慢地消失,最后无影无踪。“你想到谁了?”他同样低声问。

    “三年时间,还不够我想的吗?”顾东隅道,语气略有嘲讽。“我知道,你也想到了,只是你从来不说。”

    元光耀转头看他,同时慢慢地出了口气,不答反问:“你想怎么做?”

    “这话应该我问你。”顾东隅接得很快,“毕竟是我这里被人钻了空子,才连累到……”

    元光耀很少打断别人说话,但这次他打断了,语气难得强硬。“不是早和你说过了吗?这话不要再说了。”

    顾东隅笑了笑,果真换了话题,回答元光耀之前的问句。“反正无论如何,这事我不会善罢甘休。咱们一人三年,便是六年。加上利息,我要他们全部还回来!”

    这狠绝的语气,元光耀极少听到顾东隅说。但就算顾东隅用平淡的语气,他也知道,这事儿没完。“要怎么做,你和我说。”

    话很简单,但内容却不是一般人能保证的。只不过,现在说这话的是言出必行的元光耀,那可靠性就是百分之二百。

    可顾东隅并没有喜形于色。相反地,他仔细地打量元光耀,似乎之前从未见过对方。最后,他下了个结论:“你变了。”

    元光耀毫不在意。“人都是会变的,”他哼笑一声,“不过多和少的区别而已。”

    顾东隅没立刻接话,显然觉得是多。同时他不得不承认,这种变化会更适应长安的诡谲局势。“这么说来,我倒是要感谢你那一帮亲属了?”

    元光耀依然在笑,但眼睛里一点波动都没有。“那种亲属,我可没有。”

    “是我说错话了。”顾东隅立刻改正。“不过,如果这样的话,你府里是不是有空出来的地方?”

    元光耀是被贬谪又不是被抄家,长安的元府自然好端端的。去岭南前住了三户,回来时只剩一户,空间立时就显得大了。

    “是有,但……”元光耀头点到一半,忽而明白了什么:“你不回去?”

    “回去做什么?”顾东隅反问,“他们也不想见到我好端端地回来吧?”他冷笑了一声,“那又何必相看两相厌?”

    元光耀一时无言。不过推己及人,他很能理解老友的想法。“我这里自然没问题,但你真的这么做了,他们岂不是很没面子?”

    “更腌臜的事情都做了,还要什么面子?”顾东隅继续冷笑,“不过是我现在看明白了而已。有些东西,本就虚的,再怎么挽救也是浪费。”

    “你自己想清楚就行。”元光耀也不多说。顾东隅的头脑好使得很,他相信对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这么说,以后我可以随时找你喝酒了?”

    这次顾东隅的笑容变成了真心的。“你说过我的酒钱都归你了,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元光耀愣了一愣,才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也笑了。“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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